【长篇连载】《一纪》（六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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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不容易轮到一个双休日不必早起，慕颐蓉差点高呼万岁，但是即使是到了周六她也并没有感到有休息得很好，即使是睡了懒觉也还是无比困倦的，她觉得自己这次连睡觉的时候都没办法完全放松，至于做了一些什么梦，她一觉醒来自己都没办法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情节。
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，穿着睡衣打着哈欠出来的慕颐蓉看到眼前出现的场景瞬间清醒。
张霁昀坐在椅子上，怀里抱着个婴儿，婴儿捧着奶瓶吮的正带劲。
慕颐蓉几乎是一个箭步走过去，看看张霁昀又看看婴儿，眨眨眼“你生的？”
“啧，跟谁学的怎么净搁这儿胡说……”张霁昀颠了颠怀里的婴儿，看着慕颐蓉已经半蹲下来逗弄着孩子，满是愉悦，婴儿也十分给面子的扬起肉肉的小手，高兴得很。
“所以怎么回事儿啊？”慕颐蓉一边疑问着一边伸出双手抱过来婴儿，让抱了太久的张霁昀能歇歇。
张霁昀清洗了一番后同她说道“早晨咱家被按了门铃，楼下黎奶奶来敲的门，说最近身体有些不好，不想把病气过给孩子，想让我帮着带两天。黎奶奶我带着也去社区服务站看了下，没太大事情，就是有些感冒。”
说着，张霁昀将慕颐蓉拉近，帮她仔细系上睡衣领口松开的一枚扣子。
“那这孩子的父母呢？”
慕颐蓉问到了这里，满是不解，而张霁昀只是摇摇头。
怀里的婴儿莫名开始哭了起来，慕颐蓉也是哄了很久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，才给哄睡着。
“怎么看着你这么有经验的样子。”张霁昀随口打趣，倒了一杯水给慕颐蓉。
“哎，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，我也是照葫芦画瓢。”慕颐蓉接过水杯一饮而尽，“一会儿我洗完漱吃完饭，我去楼下看看黎奶奶吧。”
……
洗漱完毕后也结束了早餐，慕颐蓉梳了个高马尾，换上一身清爽的运动服就下了楼，十分礼貌有分寸的摁了门铃，里面伴随着咳嗽的声音，且越来越近“谁啊？”
门被从里面打开，慕颐蓉十分乖巧招了招手，年迈的老人看到慕颐蓉眼前一亮，却并不敢在这个时候往家里领，当然是怕传染，慕颐蓉表示不在意，脸上也戴上了口罩，说只是主要是看望一下她。
张霁昀的那个摇头，慕颐蓉便多多少少能够猜出两三分黎奶奶家中的情况，也因此来了之前特意准备了许多实用性的东西，拎了一袋子下来，说是自己和哥两个人的一片心意，老人推脱不下，只好收下，但也表示下次不能再这么客气往她这儿带东西了。
初次认识黎奶奶的时候，其实那时慕颐蓉大概是还不怎么记事儿，一直被张霁昀养着，所以准确来说是和张霁昀认识的。
“孩子一切都好吧？”
慕颐蓉拍了拍老人的手“一切都好，您别担心，安心养病就行了，我和我哥帮您带几天……我主要也是想问问您，为何不见这孩子的父母呢？”
“咳咳……这孩子也是可怜，他们生下他，但是都不肯要他……咳咳。”
“您慢点您慢点。”慕颐蓉轻轻抚着老人后背，舒缓她的咳嗽
“这孩子的爸爸是我一手带大，他的性格我太了解啦……这也是当初他和孩子他妈的婚事我极力反对的原因，这两个人性子都太过要强，谁也不肯低头……咳咳……所以婚后的生活也很不易，现在已经离婚很多年，如今他的爸妈也已经各自组成了家庭，而我主要是可怜这孩子……孩子毕竟无辜，他们都不要这孩子，可我不能不要啊……”
慕颐蓉印象之中，自己自打记事开始，黎奶奶一直都是一个人在生活。
“那，即使不为这个孩子，他们也不回来看看您吗？”
黎奶奶摇摇头。
慕颐蓉那一刻突然觉得其实有很多的事情，不是用语言能够讲的清楚，有些事实就摆在那里，但是不能说，也不忍说。
这一聊就到了午饭的时间，慕颐蓉特地给黎奶奶做完午饭才走的，临走时也说了一些让老人安心的话。
“虽然没看见小姑娘的父母，但是小姑娘的哥哥对你也是真好。”黎奶奶充满皱纹的双手也拍拍慕颐蓉的肩膀“说起来当时我知道你是你哥哥带回来的，但是也不知道你的父母具体是什么情况？”
“嗯……”慕颐蓉不好意思的笑笑“我确实没印象了，记事儿开始，就是跟我哥待在一起。”
“好好好，不过小姑娘这么好看又懂事儿，你父母也不会舍得把你丢下的啊。”
「小姑娘别哭别怕，这么俊的小姑娘，你爸爸妈妈肯定也在找你……」
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出现在脑海里，在那一刻慕颐蓉突然觉得一阵头疼并一阵眩晕，以前从未这样过。
“哎！这是怎么了？我去叫你哥哥来——”
“别……”慕颐蓉叫住黎奶奶“我是没休息好，我能在您这儿稍微休息一下再回去吗？”
“这当然没问题，小姑娘快坐下歇会儿。”
慕颐蓉一边头疼一边想着，本来是上门慰问老人，谁想到这一次反而给人家添了麻烦。
慕颐蓉暂作调整，过了许久以后头疼的感觉没这么明显，黎奶奶亲自送出门，再三叮嘱让她好好休息。
慕颐蓉点了点头，而后看到老人独自佝偻着背回到里屋，连头疼这回事儿也暂时搁置到了脑后，反而是心里更加难受。
慕颐蓉这一趟去了很久，张霁昀窝在沙发上看报纸，看着慕颐蓉一脸沉重模样的进门，回来先去里屋看了眼正在熟睡的孩子，然后才换上家居服饰，同张霁昀一样窝在沙发上，抱着小靠枕开始叹气。
张霁昀翻过一页报纸，看也不看就知道自家小姑娘到底怎么回事儿，于是一边看报纸一边伸手按着自家小姑娘的脑袋靠在自己肩膀上，听她一声接一声继续叹气。
“哥你说，既然有些父母不喜欢孩子，生下来也要狠心抛弃，那当初何必生这个孩子。”
翻着报纸的手轻轻一顿，紧接着便是一句微不可察的话语“曾经我也在想这个问题。”
慕颐蓉望向了他，张霁昀摇摇头，把报纸放下，眼镜也摘下，捏了捏额角“或许也有可能，这个孩子来的意料之外，或许并非不喜欢，只是没有做好准备去适应「父亲」或者「母亲」的角色，便只能选择逃避……啊，当然我不是替这样的父母说好话。”
一周以后，黎奶奶身体已经基本康复，第一件事也是来他们这里将孩子接走，并再三表示感谢。
老人抱着孩子远去，慕颐蓉拽了拽张霁昀衣袖“或许我们有没有一些其他的办法？”
张霁昀知道她心中所想，缓缓开口“那个时候是问过的，我担心一个老人独居不太安全，但是最后黎奶奶也没答应，那个时候不太明白，现在大约明白了。”
那么着急接回孩子，不仅仅是担心给他们添麻烦，也是因为那孩子与自己血脉相连，更是同样孤独，在照顾孩子的过程中，或许连那个老人自己心里的空缺也在不知不觉被一点点弥补，他又何苦去破坏。
“反正，以后咱们有帮得上忙的地方，尽力帮就是。”张霁昀倒了杯咖啡坐在沙发上，慕颐蓉还在怔怔看着门口，他注视了她一会儿，突然笑了“说起来当时我也是第一次带孩子，没什么经验，黎奶奶传授了我不少。”
慕颐蓉这才回过神来，被勾起了好奇心“你带我的时候很吃力吗？”
“倒也不是。”张霁昀很快把咖啡一饮而尽“已经省心很多了，但毕竟第一次，真没什么经验……”
慕颐蓉对于那个时候的事情已经没什么印象，听他这么说还是小心翼翼地询问“所以还是挺淘气？”
“噗……当然不是。”张霁昀努力回想着，“就是送你上小学的时候，每次放学来接你，你每次都在树上坐着。”
现在也依旧很有活力。
慕颐蓉径直往沙发上一扑，拍拍他腿“那你呢，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？”
“……想知道？”
“………啊我突然不想知道了，困了困了。”慕颐蓉故意伸了伸懒腰，称要回屋休息。
是她忘记了，她不能这样贸然问这个问题。
慕颐蓉回到屋里，却没想到困劲儿确实上来了，这一周忙着帮黎奶奶照顾孩子，现在趁着中午的时候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。
这一次，她好像又感觉到了之前那个模模糊糊的梦境，有了些许嘈杂的声音，可是她无法分辨出那些声音到底是什么，到底和什么人有关，可她的确觉得熟悉，当她再度醒来，却又几乎忘记她梦境中那零零散散的片段。
她这一次早晨起来，脸色有些不太好，张霁昀看到她这个模样便急急忙忙向她而来，扶着她虚弱的身体，问她到底哪里不舒服，慕颐蓉轻轻推开他的手，表示自己只是做了噩梦。
“噩梦，很可怕么？”
慕颐蓉摇摇头“我不记得了。”这的确是一句实话。
可张霁昀实在是过分关心且爱惜她的身体了，一大早的早饭都没让她吃便拉去了社区服务站，随时准备抽血检查，检查过没什么毛病这才放心。
“我都说了嘛做了噩梦，起猛了头有点晕。”
可张霁昀仍旧一脸担忧，回去了以后迫切问她“最近是不是在学校里遇到些不好的事情？”
“没有啦……”慕颐蓉晃晃他手臂难得的故意撒娇“怎么跟中年老父亲一样这么爱操心。”
张霁昀也是被这中年老父亲逗笑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确定没事，这才稍稍放心。
“有事一定要跟我说啊。”
“嗯，好。”
所以……她才不能说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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